上學士舍人啟二首之一
某聞七桂希聲,契冥符於淥水;兩欒孤嚮,接玄英於清霜(1)。感達真知,誠參神妙。其有不待奔傾之狀,寧聞擊考之功(2)。亦有芝砌流芳,蘭扃襲馥(3)。
(1)七桂當作七柱,指琴箏。希聲:謂無聲而至玄妙的聲音;《老子》:“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无形。道隱无名”。冥符,謂神授的符命。淥水:《樂府詩集》卷五十六《琴曲歌辞·蔡氏五弄》 有《·渌水曲》。 兩欒,《周禮˙冬官考工記˙鳧氏》“鳧氏為鐘,兩欒謂之銑”。賈公彥疏:欒、銑一物,俱謂鐘兩角。古之樂器應律之鐘,狀如今之鈴,不圜,故有兩角也。《初學記樂部下鐘第五》引《周禮·冬官考工記》上文及鄭玄曰:“故《書》欒作樂。杜子春云:銑,鐘口兩角也。銑間謂之于。”玄英:《爾雅·釋天》云:“冬為玄英。”《初學記》卷三引《山海經》曰:“豐山有九鐘,是知霜鳴。郭璞注曰:霜降則鐘鳴,故言知也。”二句七柱、淥水、兩欒、玄霜似含有典故, 王勃《為人與蜀城父老第二書》明顯含有同樣典故,未詳出處:“夫神有可迫,渌波驚七柱之音;道有可符,玄霜扣九鐘之節。豈道窮精秘,妙聽察於無聲;理實杳冥,玄應通於不測?波流柱响,波無入柱之因;霜落鐘鳴,霜非扣鐘之具矣。況乎言忘意得,臭味相投;目擊道在,神明已接。鄭僑之逢吳札,無謂殊方;阮籍之對嵇康。自然同氣。”李程《鼓鐘于宮賦》“豈徒夾两欒,備九乳。運四氣而應律,合五音而中矩”可參。二句意义可知大概:琴音幽微,與淥水之神韻冥符相契;鐘聲激越,共冬前之秋霜音節相應,似以琴鐘相契相應比喻心靈相通而知遇于某人。所以下文接言,靈氣的感應達到真正被知遇,精誠的作用造成神妙之結果。
(2)奔傾,
此指奔走趨附。擊考,本謂敲擊, 此處引申為鞭策督促之意。元結《補樂歌十首 六英》:“我有金石兮,擊考崇崇。”白居易《敢諫鼓賦》:“外揚音以應物,中含虚而體道。不窕不摦,由巧者之作為;大鳴小鳴,隨直臣之擊考”。
(3)“芝砌”“蘭扃”二句云云指自己任職太子侍從時曾經頗得美名。按:溫以“桂苑”、“蘭扃”指任職的左春坊司經局,見《上襄州李尚書啓》注。此處“芝砌”、“蘭扃”同。今補注“芝砌”。“芝”與仙家歷來有關,如:《文選》李善注曹植《洛神賦》有“秣駟馬乎芝田”句,引《十洲记》云“鍾山(昆侖山之別稱)仙家耕田种芝草”。又如:《山海經》云“(昆侖山第九層)下有芝田蕙圃,皆数百頃,群仙种耨焉。”與仙家有關的“芝”或者“芝田”又往往牽涉御史。如:陶弘景《真誥》卷五“仙官食眾芝者為御史”。《後漢書馮衍傳下》“飲六醴之清液兮,食五芝之茂英。” 李賢注引《茅君内傳》“ 句曲山上有神芝五種,…第五名曰玉芝,剖食拜三官正真御史。”又如《全唐詩》卷四十上官儀《和太尉戲贈高陽公》“熏爐御史出神仙,雲鞍羽蓋下芝田。”而庾信《漢武帝聚書讚》(《太平御覽》卷八三)“獻書路廣,藏書柱開。秦儒出谷,漢簡吹灰。芝泥印上,玉匣封來。坐觀風俗,不出蘭臺”,言在“蘭臺”(御史臺之別稱。《漢書百官六卿表》“御史中丞“在殿中蘭臺”)以芝泥和玉匣封藏圖書。而溫《上襄州李尚書啓》“蘭扃未染,已捧于芝泥”云云,正引申庾信原意,指溫在“比御史臺”的左春坊司經局任掌璽為文、管理圖書之類屬官。《新唐書百官四上》:“龍朔三年,改司經局曰桂坊,罷隸左春坊,領崇賢館,比御史臺;以詹事一人為令,比御史大夫,司直二人比侍御史,以洗馬為司經大夫。…”綜上,說自己因此爲東宮屬僚而頗有美聲。
已困雕陵之彈,猶驚衛國之弦(4)。而暗達明心,潛申讜議(5)。重言七十,俄變於榮枯;曲禮三千,非由於造詣(6)。始知時難自意,道不常艱(7)。
(4)雕陵之彈,所涉典故即莊子版的“螳臂捕蟬,黃雀在後”。《莊子山木》“莊周游於雕陵之樊,睹一異鵲自南方來者。翼廣七尺,目大運寸,感周之顙,而集於栗林。莊周曰:此何鳥哉!翼殷不逝,目大不睹。蹇裳躩步,執彈而留之。睹一蟬,方得美蔭而忘其身。螳螂執翳而搏之,見得而忘形;異鵲從而利之,見利而忘其真。”衛國之弦。
當作“魏國之弦”, 用“驚弓之鳥”故事。·劉向《戰國策·楚策四》:“趙使魏加見楚春申君曰:‘君有將乎?’曰:‘有矣,僕欲將臨武君。’ 魏加曰:‘臣少之時好射,臣願以射譬之,可乎?’ 春申君曰:‘可。’ 加曰:‘异日者,更羸與魏王處京台之下,仰見飛鳥。更羸謂魏王曰:“臣為王引弓虚發而下鳥。”魏王曰:“然則射可至此乎?”更羸曰:“可”。有間,雁從東方来,更羸以虚發而下之。魏王曰:“然則射可至此乎?”更羸曰:“此孽也。”王曰:“先生何以知之?”對曰:“其飛徐而鳴悲。飛徐者,故瘡痛也;鳴悲者,久失群也,故瘡未息,而驚心未至也。聞弦音,引而高飛,故瘡隕也。”今臨武君,嘗為秦孽,不可为拒秦之將也。”
(5)“暗達”二句,謂自己光明的用心秘密上達,而朝中正直的議論也暗暗伸張。
(6)重言七十,用《莊子寓言》成句。“寓言十九, 重言十七”。 成玄英疏“重言, 長老鄉閭尊重者也。”陸德明釋文“重言,謂為人所重者之言也。”“七十”,
疑當作“十七”, 本意十有七成。曲禮三千,《禮記·禮器》“故經禮三百,曲禮三千,其致一也。”曲禮,相對於“經禮”而言,本謂事儀,此指(經歷)繁瑣的手續。造詣,指登門拜謁,任華《與京尹杜中丞書》(《全唐文》卷三七六)“亦嘗造詣門館“。二句實言對方以尊貴地位極盡委曲稱揚于己,使自己立刻由枯變榮而青雲直上;事情的完成經過了多層的周折,並非因自己奔走攀附。
(7)“始知”二句謂才知道時機之來是自己料想不到的,而大道之行也並非永遠艱難。
某荀鐸搖車,邕琴入爨(8)。委悴倌人之末,摧殘膳宰之前(9)。不遇知音,信為棄物 (10)。
(1)荀鐸搖車:《晉書·荀勗傳》“初, 勖於路逢趙賈人牛鐸,識其聲。及掌樂,音韻未调,乃曰‘得趙之牛鐸則諧矣。’遂下郡國,悉送牛鐸,果得諧者。”邕琴入爨:《後漢書.蔡邕傳》:“吴人有燒桐以爨者,邕聞火烈之聲,知其良木,因請而裁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猶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
(2)委瘁; 委頓憔悴;倌人,主管駕車之小臣;《詩·鄘風·定之方中》:“命彼倌人,星言夙駕。”
毛傳:“倌人,主駕者。”細察此處文脈, 其義難合。疑所謂“倌人”者,當作“館人”或“官人”。館人,弟子也。《禮記檀弓上》“孔子之衛,遇舊館人之喪,入而哭之哀,出,使子貢說驂而賻之。子貢曰‘於門人之喪,未有所說驂,說驂於舊館,無乃已重乎’?”則所謂“委瘁館人之末”者,是說自己委頓憔悴,在業師(李程)弟子中,名居末位,至今未得功名。官人,
官吏也。《左傳·哀公三年》“百官官備,府庫慎守,官人肅給。”《荀子·强國》“士大夫益爵,官人益秩,庶人益禄。”楊倞注“官人,群吏也。” 唐陳子昂《上蜀川安危事》“蜀中诸州百姓所以逃亡者,實缘官人貪暴,不奉國法”。摧殘, 受損害而垂頭喪氣。膳宰,指宦官。其簡證如下:其一,溫《上裴相公啓》“杜摯相傾,臧倉見嫉”,二句為互文,即所謂杜摯、臧倉者都是對溫施加傾陷嫉害的同類的人。臧倉,所謂“嬖人”也,《孟子.梁惠王下》“魯平公將見孟子,嬖人臧倉沮之。”而“嬖人”一語,由《左傳‧隱三年》:“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釋文而知:“嬖,親幸也。賤而得幸曰嬖”──可解作寵妾、男寵、佞幸、近臣等不通過仕途正路而以柔媚便辟獲寵者;在宦官專權的晚唐時代當曲指由得皇帝寵信因而漸次專權的宦官。其二,既解臧倉為宦官類,杜摯當是其同類。《百韻》詩有“愛憎防杜摯”句,可與該詩“揚觶辱彎弧”句參校。知杜摯當作“杜蕢”,晉平公之膳宰,正是宦官也。其三,揚觶,舉觶而飲也。《禮記‧檀弓》記晉國大臣知悼子卒而未葬,平公在寢宮與師曠、李調鼓鐘飲酒。膳宰杜蕢入寢,罰師曠、李調飲酒。又自罰而出。其理由是,子、卯日為凶日而大臣卒,不應舉樂;師曠、李調都未盡責,自己則作為宰夫而越職,所以皆應受罰。平公曰:“寡人亦有過焉。酌而飲寡人!”于是“杜蕢洗而揚觶”。《禮記》還記曰,“至於今,既畢獻,
斯揚觶, 謂之杜舉。”這個本用作國君停樂的典故,除涉及宦官外,溫《百韻》兼用之于文宗死、武宗即位的形勢。其四,溫業師李程《鼓鐘於宮賦》(《全唐文》卷六百三十二)之“《禮》失所譏,想杜蕢之揚觶”云云卻對這段讚揚杜蕢的記載有異議,認為《禮記》這段文章弄錯了譏刺的目標,他實際上把大言無忌的膳宰杜蕢比之於當時專權的宦官。這也是晚唐談助、趙匡、陸淳等為代表的新經學的例證。溫受其師影響,本啓“膳宰”正是暗指宦官。其五,彎弧,班固《幽通賦》有“管彎弧欲斃仇兮,仇作后而成己”句,用管仲事公子糾而射中小白, 及小白立為齊桓公,用之為相而成其霸業的故事(見《史記.管晏列傳》),溫竟自喻管仲──因為,首先,宦官壟斷皇位更替而選擇的皇位繼承人武宗對前朝與皇位繼承有關者如陳王、安王、楊賢妃,皆諱莫如深而殺之;對擁戴莊恪太子者(如溫)有敵意;其次,溫忠事文宗及其太子,此前反對宦官的言論和行為可能被宦官歪曲為反對新君,而加以追捕。溫用此典也是表示對新君效忠。“揚觶辱彎弧”者,即“揚觶”之人,侮辱“彎弧”之臣,即宦官侮辱自己。“彎弧”之臣為溫本人,而“揚觶”之人即杜蕢,其“蕢”字因版本朽爛而被誤認為“摯”者也。
(10)二句自言若不遇知音如對方者,確實就完全成為聖朝的棄物、政治的犧牲品。
伏以學士舍人陽葩搴秀,夏采含章(11)。靜觀行止之規,已作陶鈞之業(12)。遂使枯魚被澤,病驥追風(13),永辭平阪之勞,免作窮途之慟(14)。恩如可報,雖九死而奚施;軀若堪捐,豈三思而後審(15)。下情無任。
(11)陽葩搴秀,夏采含章:喻贊對方文章道德:採春花之超逸絕群,含夏采之文章經緯。陽葩,當春待放之花, 喻可用之才;搴秀:採摘尤美者,喻擢用賢能。夏采,《周禮天官》鄭玄注“夏采,夏翟羽色。《禹貢》‘徐州貢夏翟之羽’是也。 此處比喻器局材質。 含章, 包含美質。《易·坤》:“六三,含章可貞。”
孔穎達疏“章,美也。”
(12)行止之規, 謂當行與不當行之常例,此指唐朝官入相的慣例。 陶鈞之業, 指相業。
(13)枯魚被澤,病用《莊子外物》“涸轍之鮒”故事, 自謂瀕死無救之人亦沾恩被。病驥追風, 自謂雖如“抱疾”的駿馬, 亦踴躍馳騁。永遠告別
(14)平阪, 當由“中阪”誤成。中阪,用駿馬服鹽車上太行,“中阪遷延,負轅不能上”事,見《戰國策楚策四》。窮途之慟,用阮籍事。
(15)九死,《離騷》“雖九死其未悔”。二句自謂難報知遇之恩,萬死不辭,而為捐軀報國,自己是義無反顧的。
全文大意和分析:
琴音幽微,與淥水之神韻冥符相契;鐘聲激越,共冬前之秋霜音節相應(琴水鐘霜,可比高士雅人之心)。靈氣的感應達到真正被知遇,精誠的作用造成神妙之結果。這就導致我不需要奔走趨附,君也不需要提點責問,就可直接兩相會心。因此使芝華之砌播揚芬芳,蘭臺之扃充溢馥郁。
當時我已受困於雕陵的彈丸,而且驚懼於魏國的弓箭。可我光明的用心竟得秘密上達,而朝中正直的議論也暗暗伸張。您以尊貴地位極盡委曲稱揚于我,使我立刻由枯變榮而青雲直上;美事之成經過多層的周折,並非因我登門拜謁。我有如此際遇,才知時機之來是自己料想不到的,而大道之行也並非永遠艱難。我本像荀勗未使用的樂鈴在趙國牛車上搖擺, 像蔡邕未辨認的琴木在劫火中焚燒。我萎頓憔悴在下僚末位,折腰喪氣於宦豎寺人。若不遇知音如君,確實就完全成為聖朝的棄物、政治的犧牲品了。
在下以爲學士舍人採春花之超逸絕群,含夏采之文章經緯,靜觀宇内的成敗利弊,已登庸相位而陶鈞天下。這就使“涸轍之鮒“一樣的瀕死無救之我亦沾恩被,如生病的駿馬開始踴躍馳騁,永別在中坂服鹽車而不能上的辛勞,再也不用窮途慟哭了
如能報恩,我就算死多次也不算什麼;如能爲君效力,我是不假思索,幹什麼都可以的。 我這心情簡直無法表達了。
全文首先以有濃郁詩意的比喻表述了昔日發生在啓主與詩人之間的一件事情。他們二人精誠相通,而啓主則(通過舉薦,爲之執言)使詩人在謠言的包圍之中,克服重重艱危而由枯變榮,成爲太子的侍臣而有所成就。而上啓當時這位學士舍人已經(或馬上)入相。
查此人爲周墀(792-851)。
據《全唐文》卷七五五杜牧《唐故東川節度檢校右僕射兼御史大夫贈司徒周公墓誌銘》,周墀在大和八年“自留守府監察真拜御史集賢殿學士”。又“大和末,…(鄭)注、(李)訓取公為起居舍人。文宗復二史故事,公濡筆立石螭下,丞相退,必召語,旁側窺帝每數十顧。遷考功員外郎,帝曰‘周某不可不見,宜兼前官。’數月,以考功掌言事。謝日,帝曰‘就試翰林。’公辭讓堅懇,帝正色以手三麾之,遂兼學士。遷職方郎中中書舍人,政事細大,必被顧問。”由上可見,周墀先爲集賢殿學士,後爲翰林學士;先爲起居舍人,後爲中書舍人,稱之爲“學士舍人”固然有由。而由上引,周墀爲起居舍人而濡筆螭頭之下執行本官職務時,唐文宗對他特別注意和信任,以至於“丞相退。必召語,旁側窺帝每數十顧”,連他升爲考功員外郎後,
文宗堅持“周某不可不見,宜兼前官(起居舍人)”。所以當周墀開始在考功員外郎職位上掌起居舍人的“言事”(《新唐書·百官二》“起居舍人二人,從六品上。掌脩記言之史)而謝恩之日,唐文宗馬上讓他就試翰林,表示了特別的恩寵。以上杜牧所言也與《新唐書·周墀傳》完全相符---“帝御紫宸,與宰相語事已,或召左右史咨質所宜,墀最為天子欽矚。俄知制誥,入翰林為學士”。而根據《翰苑羣書》卷六,相周墀“開成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自考功員外郎知制誥充。三年十一月十六日,加職方郎中。四年九月十二日,賜緋;三月十三日改工部侍郎知制誥;六月十日守本官出院”。所以, 周墀是文宗特別重視的起居舍人(後擢中書舍人),也是文宗欽點的翰林學士,溫稱周爲“學士舍人”,正籠罩着開成年間周墀的特別恩遇,契合着自己相關的那一段歷史,尤其侍從莊恪太子的一段歷史。周墀如此受文宗信任,恐不僅諮詢國家大事,連有些祕密心事,例如推薦什麼人輔導太子憂愁,
恐也向周傾吐。據《資治通鑑》(唐紀六十二)所記以下文宗與周墀的對話可證。“上疾少間,坐思政殿, 召當直学士周墀,赐之酒,因問曰:‘朕可方前代何主?’”“陛下堯、舜之主也。”“朕豈敢比堯舜,何如周赧,漢獻耳?”“彼亡國之主,豈可比聖德?”“赧、獻禮受制于强諸侯,今朕受制于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
因泣下沾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復視朝”
啓文中稱對方“靜觀行止之規,已作陶鈞之業”,可見是在周墀已入相或馬上就入相之際。據杜牧撰周墀《墓誌銘》“今天子(宣宗)即位,二年五月,以本官平章事。後一月,正位中書侍郎,監修國史,就加刑部尚書”,知此啓上於大中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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